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杧果

却说霍、谢二人已挑好了衣袍,可临去时霍云收又神差鬼遣般将谢青旬试过的那身裙衫买了下来,谢青旬也懒得问,左右掏腰包的并非楚王殿下。
  自那成衣铺子出来时已是日上中天,二人途径一糖水摊子,摊主是个耳顺之年的老丈,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官话笑眯眯招呼谢青旬道:“这位俊俏的郎君,可要来碗杧果糖水?”
  霍云收被自动忽略了倒也不恼,与那老丈道:“听老人家口音,可是番兰人?”
  那老丈答:“正是,这杧果在番兰原是无人问津的,可近两年忽然颇受上郢人青睐,老朽才来这做生意,不瞒您说啊,这大承的楚王殿下最喜欢杧果糖水了。”
  还从未吃过杧果的楚王殿下本下:“……”
  霍云收失笑,见那老丈跃跃欲试要盛碗糖水来,忙先问谢青旬:“你可想尝尝?”
  其实霍云收心中并不情愿教谢青旬喝那糖水的,他自己皮糙肉厚是无甚所谓,可谢青旬自小锦衣玉食,人又如纸糊的一样,吃了街头的糖水也不知会否肠胃不适,然谢青旬在会稽的八年内,与齐家的兄姊们常往街市里去,起初的确不甚习惯,后面却也渐渐好转,便对霍云收略一颔首。
  那老丈立时捧了白瓷碗来,那糖水以醇白牛乳为底,新鲜去皮的杧果果肉金黄剔透又香气四溢,紫红饱满的糯米攒成一团靠着碗沿,瞧着卖相倒是上上佳。摊子旁有零星几张桌椅,二人便坐下,谢青旬手持汤匙,见霍云收托着腮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手,便滞了滞,问道:“十一哥,你不喝吗?”
  霍云收本是发觉谢青旬的手比那粗瓷的汤匙还要精致白皙许多,正有些心猿意马,闻言便有些发臊,连忙一边起身去寻那老丈,一边道:“喝、喝的。”
  二人悠悠然用毕,又随意逛了逛,小阳春里白昼不长,见天有些暗了,霍云收正待问谢青旬是否回宫,却见他步履不停,径直往前头的勾栏院去。
  霍云收脑中警铃大作,立时如奓毛的猫儿一般,赶紧拦在谢青旬身前道:“那可去不得,你、你年纪还小,不能去那种地方!”
  谢青旬自然不听他的,绕过霍云收便足下生风地进了去,一楼大堂里坐着不少客人,一众衣着清凉、笑靥如花的女郎正端着鎏金雕松竹梅执壶穿行其间,霍云收除了自己眼都不抬,更想将谢青旬双目也紧紧捂上。
  鸨母见二位客人一人丰姿潇洒、一人器宇轩昂,便满面春风地迎上来,霍云收立时如护崽的母鸡一般挡着谢青旬,恶声恶气道:“二楼挑个雅间,我们歇一歇便好。”
  谢青旬不疾不徐地补充道:“找个会弹琵琶的女郎来。”
  那鸨母含笑点头应是,愈发殷切地领着二人上楼梯,一路上霍云收都如惊弓之鸟般打着十二万分警惕,生怕谢青旬教人碰着一点衣角。
  到得雅间门口,霍云收实在担忧有行事奔放的女郎扑到谢青旬身上来,从头到脚益发戒备非常,直至入内发觉那弹琵琶的女郎只会远远地隔着帘幕,这才松了口气。
  二人一壁听着《夕阳箫鼓》,一壁喝着平水珠茶,可不多时霍云收便察觉有异,只见谢青旬的手一直在颈项上来回摩挲,霍云收皱眉拿下他的手,果见那原本光滑的颈子上此刻通红一片,还起了许多小疹子,又一探他额头竟是滚烫,登时神色骇然。
  马市虽在旁边,可回宫至少需得两刻钟,他不敢让谢青旬再受颠簸,所幸京兆尹衙门离此不远,霍云收便毫不迟疑地把人抱起来,也顾不得隐藏身份,取出谢青旬袖中的亲王玉牌便叩开了紧闭的大门。
  此时京兆尹办完了今日的差事正要打道回府,闻得前头屁滚尿流地来通传楚王驾到,慌得几乎魂飞魄散,连忙扶正头顶的乌纱帽欲往前迎,霍云收却已穿堂而过,风风火火地抱着人往衙斋去,又心急如焚地吩咐着:“马上请个郎中来!”
  京兆尹瞧着楚王殿下病恹恹地靠在高颀的男人怀里,只觉如堕五里雾中,却也不敢拖沓,一壁着两个脚程快的衙役去附近最好的医馆请人,一壁着长随去寻玄武门侍卫以层层通报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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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请来的郎中年近古稀,却眼神清亮、老当益壮,医术造诣也深,一见谢青旬颈上红疹便有了计较,又请霍云收将谢青旬衣袍稍褪,果见整片后背的疹子亦是星罗棋布,问罢今日饮食起居又探过脉象,便拈着花白长髯道:“殿下今日这般发作,应是因体质不受用那杧果之故,所幸殿下用得不多,并无性命之虞,草民开个方子,再给殿下涂些芙蓉玉露膏,应无大碍,只是日后万万碰不得杧果了。”
  霍云收心头包袱这才稍稍卸下,忙扶着烧得迷迷糊糊的谢青旬趴下,趁着老郎中命人熬药的工夫拿了那芙蓉玉露膏给谢青旬一点一点细细涂抹,可谢青旬后脊一片滚热,触上那凉丝丝的膏子便禁不住微微一颤,他双目紧闭,睫毛如蝶翼般不安地翕动,唇色却因高烧而愈发艳丽。
  霍云收红着眼,手下动作一再放轻,擦一下便给谢青旬小心地吹一吹,心中自责得恨不得立时死了。
  谢青匀比预料中来得更快,衙门中人见来人一身明黄,呼啦啦跪了一地,可谢青匀嘴唇紧抿、面色铁青,连起身也顾不上说,只步履生风地往衙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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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谢青匀下了朝,听闻霍云收带着谢青旬出宫去了,心中本就十分不安,可又清楚谢青旬吩咐了不教告诉他,便是不愿意他去寻的意思,只得守在思贤殿眼巴巴地等人回来,可谁知天擦黑了,却只等到小黄门张惶来报说楚王突发急病、下榻京兆尹衙斋的消息。
  他哪里还坐得住,往马厩牵了匹马便如星火般出了宫门,所幸虽未宵禁,可毕竟已然天寒,街上行人不过寥寥,并无几个人瞧见天子当街驰马的模样。
  霍云收本守在谢青旬榻前,见谢青匀入内,倒是前所未有地乖觉,当即默不作声地起身,将谢青旬让出来。
  谢青匀顾不上同这蠢蛮子算账,见谢青旬伏在榻上,露出枕衾间冷汗密布的小半张脸,他背脊绯红,嘴唇已烧得起皮,几乎奄奄垂绝。谢青匀缄默着凑近,拨开他前额上一绺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察觉他呼吸沉重又灼烫,心疼得只恨不能以身相代。
  他极轻地拢住谢青旬无力地搭在榻沿的右手,看也不看一旁的霍云收,只声如冰刃般道:“阿旬有朕照拂,不劳霍公子,天色已晚,公子该回信极馆了。”
  霍云收心中愧悔至极,只恨自己不该轻纵,未能拦住谢青旬喝那糖水,也无颜与谢青匀争辩,拖着影子便无声无息地往外走去。
  在门边时他回望一眼,见谢青匀拿着金匙给谢青旬一点点喂水,可谢青旬牙关紧闭,谢青匀勉力喂了一些,仍有几滴顺着唇角流下来,谢青匀便轻柔地拂去,又怕他觉得身上痒拿手去挠,拿了把玉柄小团扇给他后背缓缓地扇着风,二人贴得极近,如同……
  霍云收拼命甩头,想打消那点子龌龊想法,可有些心绪一旦破土而出便难以遏制,他心头疑影如蔓草滋生,脚下微移,如入了魔般侧身隐在门外暗处以余光窥视,便见谢青匀喝了口药汁,而后小心地扳着谢青旬下巴,哺进了他唇间。
  霍云收此番当真舌挢不下,心中却不知为何不敢当即冲上前去质问,反而只如同战败的士兵般落荒而逃,一路上只觉胸腔内怦怦直跳,回了信极馆也不入内室,在中庭如石雕般伫立着,听着大抵是最后一只寒蛩衰弱的鸣声,吹了一宿冷风,直至天光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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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青旬从小到大向来是高床软枕,谢青匀怕他在粗陋的衙斋里睡一夜要难受,又命人取了叁床褥子给他垫着,夜半时见他身上红疹稍退,前额热度也下去了些,才长舒了口气。
  第二日回了宫,谢青匀本只想陪着谢青旬,奈何近日宛城周边闹了疫病,兹事体大,只得将谢青旬安置在书房碧纱橱内的罗汉床上,隔着道紫檀嵌珐琅五伦图宝座屏风同几位朝臣议事,不想这几人竟为着赈灾款项与钦差人选之事争论起来。
  眼看声响愈大,谢青匀唯恐他们吵醒后头沉睡的谢青旬,眉心拧成“川”字,取了支黑漆描金管黄流玉瓒紫毫笔往案上一抛,“嗒”的一声响动,喧嚷不休的几位官员登时静下来,惴惴不安地等候皇帝示下。
  待谢青匀将诸事安排妥帖已近午时,待几位臣子各自离去,他起身转过屏风,便见谢青旬仍在睡着,虽则疹子已然消退,只是脖颈还有些泛红,如同染了桃花汁子的软玉,未束的长发泰半披散在枕上,有几丝顺着肩颈延伸入衣衽之下,勾人魂魄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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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芒果过敏之后的蝴蝶效应。
  小红毛:甭管是不是我的锅,宝贝生病了我就罪该万死呜呜呜呜呜呜
  番兰大概在云南内嘎达,小红毛的死鬼老爹比段正淳更渣。